◆资深建制派共和党人、中美问题专家包道格小程序美工

文丨么思齐

编辑丨漆菲

美国大选进入高潮阶段，在两位总统候选人举行首次电视辩论后，由于总统拜登表现不佳，前总统特朗普通向白宫的路似乎越走越宽。民主党内要求拜登退选的呼声四起。

这让不少人忧心大选后的对华政策走向。此前，特朗普在涉华问题上展现“超强硬”立场，提出对中国商品征收60%甚至更高的关税的计划，还声称不满拜登政府在经济和科技领域与中国“精准脱钩”的做法，而为了实现美国所谓“经济独立”，要让两国经济“全面脱钩”。若特朗普胜选，中美之间包括贸易摩擦、科技竞争、台湾问题和民间交流等将变得更为不可预测。

拜登是否有退选可能？下一届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走向又将如何？最近，《周刊》在清华大学主办的世界和平论坛上专访了知名中美问题专家、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亚洲项目资深研究员包道格（Douglas Paal）。

作为美国资深建制派共和党人，包道格拥有丰富的外交和政府经验，熟稔亚洲与两岸事务。他曾出任美国在台协会（AIT）台北办事处处长，并曾在美国国家安全局、国务院及中情局等部门任职。离开政府部门后，他转往商界发展，2006年至2008年曾任美国摩根大通国际副总裁。

若拜登退选，哈里斯接班最合适

《周刊》：7月13日发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枪击事件，是否会增加特朗普的胜选概率?

包道格：刺杀事件发生后的早期阶段，我看到的大多数分析都认为，这一事件将提高特朗普的胜选几率。在我看来，这一事件加强了在选民中本就已经在起作用的趋势，即更多的人会去参与投票而不是待在家里。

此外，特朗普在首场电视辩论中的表现也比我预想中要好。不过，大选毕竟是11月，而不是7月，所以情况仍可能发生改变。电视辩论中，特朗普展现出了他的破坏性，并表现得不受约束；拜登则表现得十分克制（disciplined）。我同拜登认识很久了，他在辩论时身体状况显然不好，所以很遗憾看到他对问题的回应不太理想。

《周刊》：由于拜登在首次电视辩论中表现不佳，引发一些民主党人对于他个人精神状态及体力的担忧，拜登本人则坚称不会退选。你认为拜登有可能因为党内压力而退选吗？若他退选，谁可以代表民主党参选？

包道格：当前正是拜登团队需要作出决定的时刻，他们正在审视拜登的竞选前景，来评估继续参选的价值，以及是否需要作出改变。

如果拜登宣布退选，副总统哈里斯、密歇根州州长格雷琴·惠特默、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加文·纽森都有可能替代他。其中，惠特默更能吸引蓝领工人群体的支持，纽森更能吸引年轻选民，哈里斯更能吸引女性、有色人种以及信任党内建制派的选民。我认为小程序美工，如果拜登不继续参选，哈里斯应是最合适的接班人。

◆副总统哈里斯曾创造历史，是美国历史上首位女性副总统。

《周刊》：如果拜登胜选，他在第二任期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？他的精神状态和体力是否会影响接下来的执政？

包道格：我认为，第二任期面临的挑战有很多。首先，重建美国竞争力的进程才刚启动，推动《通胀削减法案》和《芯片与科学法案》只是其中的一小步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。此外，拜登政府需要制定适当的税收政策，并说服国会通过。

至于拜登个人状态对治理国家的影响，美国有相关制度可以解决这一问题。如果拜登无法履职，副总统将接任，内阁成员也将支持副总统继任。拜登可能面临一些个人困难，但我认为不必担心其对于整个国家的影响。

◆当地时间6月27日，拜登总统在辩论中表现不佳，让许多分析人士和官员担心特朗普会重新执政

美国构筑“大院高墙”，恐将自损更多

《周刊》：最近闭幕的北约峰会上，美国邀请韩国、日本、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参加，外界认为针对中国意图明显。匈牙利外交部长西雅尔多更是直言，匈牙利不希望北约成为一个“反华集团”。对此你怎么看？

包道格：这一次美国邀请韩国、日本等国参加北约峰会，是因为上述国家在俄乌冲突中支持孤立俄罗斯的立场，所以美国邀请其参会是很正常的。

中国在全球有着广泛且富有成效的联系，美国同中国存在6000亿美元的贸易逆差，所以我不认为中国会被遏制。美国也没有试图遏制中国的崛起。近年来，我们一直在同中国的国际关系学者讨论这个问题，有关“美国正在遏制中国”的说法并没有事实支撑。美国国内的确有人希望能约束中国，但他们并非决策者。

◆北约峰会后的记者会，拜登是否应该继续竞选成为记者不停追问的焦点。

《周刊》：如果特朗普获胜，美国对华政策会发生何种变化，特别是在贸易争端、科技竞争和民间交流等方面？

包道格：如果特朗普当选，一切都将变得不可预测。特朗普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，但并没有提出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案，他甚至提出用加征进口关税代替国内的所得税，认为对外加征关税不会影响国内。作为美国公民，我关心的是在特朗普以及国会认识到作出错误决策前，国家和个人会为之付出多少代价。

我认为，一旦特朗普上台，政策上和中国的技术竞争会延续下去，特别是对于中国的技术转让、半导体发展等事关美国国家安全的领域，担忧会持续存在。美国需要强化本土技术能力以提高自身竞争力，特别是要保持低税收，网店装修改善教育政策和劳工政策，以支持美国技术产业的发展。

自拜登上台以来，虽然在同中国开展竞争，但也希望不会留下任何的灾难性后果，他们是想设立一些围栏，确保两国关系不出现意外，无论是在双边还是在多边领域，包括人文交流和贸易方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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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特朗普曾声称，如果当选，他考虑对中国商品征收60%的关税。

《周刊》：你之前曾说，拜登政府在科技方面的对华政策已从“小院高墙”沦为“大院高墙”，并认为这不符合美国乃至全球的利益。当前中美技术竞争加剧的情况下，如何能寻得合作的机会？

包道格：如果不涉及军事或国家安全相关的敏感技术领域，我们依然可以在很多方面合作，包括超级计算机等一系列技术。美国政府的立场是试图防止中国获得各种先进的半导体。而我的观点则是，对于进行商业用途的技术，我们可以向中国转让，但可以设定一个高门槛。至于最敏感的技术则不会转让。

拜登政府有自己的考量，我不会谴责这一政策，但我认为这一做法可能会对美国自身的行业造成更多伤害，而不仅是限制中国技术行业的增长。我只希望自损的伤害不要过多。

还有一点值得注意，目前的研究或定义很难区分各种技术领域里哪些适用军事用途，哪些不是，有些看似非常无害的技术可能被用来改进导弹、潜艇、飞机等。我们需要制定相关的法律来定义这些技术，但这些法律必须非常灵活，因为通常技术变化比法律制定快。

《周刊》：针对TikTok禁令的问题上，我们注意到，拜登和特朗普的个人账号先后入驻TikTok平台，特朗普还在其发布的第一条TikTok视频中表态称，若自己当选将不会禁用TikTok。这是否反映出美国政界对禁用TikTok的态度存在分歧？

包道格：美国政界对于限制TikTok确有一定共识，但也有许多美国商界人士投资了TikTok，他们会同国会议员们说，“你不是在惩罚中国，你是在惩罚我，请不要对TikTok采取行动。”所以这个问题仍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。

◆今年4月，美国参议院批准了一项法案，除非字节跳动公司（ByteDance）出售TikTok，否则该平台将被禁止在美国使用。

特朗普不关心台湾问题，政策取决于其内阁

《周刊》：特朗普一旦上台，会在涉台政策上有所变化吗？

包道格：特朗普之前担任总统时的行为表明，他本人对台湾问题不太关心，但他任命的团队比如蓬佩奥在担任国务卿期间，却对台湾问题有不同态度。我认为，对台湾海峡和平的影响主要取决于被他邀请进入内阁的人。

当然，特朗普总喜欢说一些具有争议性的话，喜欢反直觉，制造破坏性影响，这是他的工作风格。他会在意识到情况对自己不利时退缩，也会迫使他的对手在未准备好时做出反应。

我不认为台湾方面会希望破坏台湾海峡的和平。若特朗普当选可能会造成一定影响，但更重要的是，我们应该继续坚持过去40年来一直有效的方式来保持和平。2001年时，中美在南海发生撞机事件，双方花了好长时间才处理好该事件带来的外交摩擦。

类似这样的事件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。对中美两国来说，我们有外交途径来解决危机，而不是让危机升级。关于台湾问题，1972年签署的《上海公报》中已经列出了一些原则，它作为当时解决双边关系的一个基础，使得中国和美国可以坚持各自对于台湾的立场，尽管有所不同，却能够共存。

《周刊》：随着俄朝关系走近，美国是否会考虑到朝鲜半岛安全，而增强对中国的战略需要？

包道格：理论层面存在这种可能，但现实层面却不可能。对美国而言，由于俄罗斯一直违反联合国安理会的涉朝决议，即便中国同美国一道推动涉朝决议落实，俄罗斯也可能会阻挠对朝制裁，对此我们无能为力。但美国希望中国能基于自身利益和地区稳定的考虑，不支持朝鲜的战略武器发展。我相信，美国也正在向中国传达这一诉求。

我曾在日本工作过，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来到亚太地区，见证了该地区的崛起。二战中，日本在亚洲造成了很多伤害，但随着他们专注于自身经济发展，结果成了亚洲经济的引擎，接着我就看到了中国乃至东南亚国家的崛起。只要各国不去浪费自己的资源，不总在相互防备，就能够把关注点放在自身的经济发展上，这样我们才能真的实现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繁荣。

（实习生方晨宇对本文亦有贡献）小程序美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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